张果喜这样解释自己的名字:果子熟了,大家都喜欢!确实,在余江县提到张果喜,无人不晓。1952年出生的他,说话痛快、不乏幽默,走起路来一阵风。看到他,记者脑子里就反射出樊哙的模样:粗豪中透着精细,勇猛而不失果敢。
余江县在中-国曾经很出名,因为毛泽东主席专门写过两首诗,赞扬余江县人民消灭了为害数百年的血吸虫。可是,只用几年时间就送走了血吸虫这个瘟神的余江人,花了多出几倍的时间,也没能送走穷神。
张果喜在贫困中度过了他的童年。他两岁时,母亲就去世了;他读完了小学,刚刚升入初中,文化大革命的狂潮席卷了余江县,学校里已经无书可读。15岁的张果喜只好到余江县邓家埠农具修造社木工车间去当学徒。
五年以后,张果喜成了一个好木工,并且担任了木工车间主任。可是,他所在的厂,却因为经营管理不善,状况一年不如一年,到1972年,已濒临倒闭散伙的局面。结果,无法自负盈亏的木工车间被从厂里割离出来,单独成为木器厂。年轻的张果喜被任命为厂长。
名为厂长,可是他从农具社得到的,除了3平板车木头和几间破工棚,就只有21名职工和他们的家庭近百口人的吃饭难题,以及分到他们头上的2.4万元的沉重债务!
第一次发工资的日子,厂里却连一分钱也没有!血气方刚的张果喜找到父亲,要把家里的房子卖了。那房子还是土地改革时分给他们家的,已经住过张家祖孙三代人。人家当了厂长,忙着给自家盖房子,张果喜这个厂长却急着卖自家的房子!然而,通情达理的父亲,知道儿子的难处,还是同意了。房子卖了1400元,张果喜全部拿到了厂里,这成了他们最初的本钱。
单靠这点钱,发工资也发不了几回。木器厂必须找到能挣钱的活干。可附近农村里,就是有点活计,又能做出多少钱?张果喜必须另找出路。
他想到了上海。那个大世界中,或者能找到他们做的活呢!张果喜和他的伙伴,4个人带了200元钱,闯进了大上海。因为怕被扒手扒去这笔巨款,他们躲进厕所里,每人分50元藏在贴身口袋里。晚上舍不得住旅馆,就蜷缩在第一百货公司的屋檐下打盹。他们打听到,上海工艺品进出口公司大厦坐落在九江路。九江可是江西的地名呀!他们感到了几分亲切,也更增加了几分希望。
九江路没有辜负他们。在工艺品进出口公司陈列样品的大厅里,张果喜看上了一种樟木雕花套箱。套箱是由两个或三个大小不一的箱子组合而成的,每个箱子都是单独的工艺品,套在一起又天衣无缝;箱子的四沿堆花叠朵,外壁层层相映着龙凤梅竹,十分精美。当他听说每件套箱的收购价是300元时,简直觉得这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300元啊,他们四个人千里迢迢来闯上海,全部盘缠也才不过200元呀!他决定接下这批活。
工艺品进出口公司的接待员,听说他们是余江县来的,是毛主席表扬过的地方,显得特别热情,信任地答应了张果喜提出的承做50套出口樟木雕花套箱的请求,并当场签订了合同。张果喜歪歪扭扭的名字,第一次与1.5万元巨款连在了一起!
张果喜是个有心人,他对伙伴们的木工技艺心中有数,知道要做这样精细的活计还有难度,所以先在上海艺术雕刻厂学了一个星期的木雕技术,把看到的一切都牢牢地记在了心里。临走时,他从上海艺术雕刻厂的废纸堆里,拣回了几张雕花图样,又顺手牵羊地带走了一只报废的老虎脚。回到余江的当天夜里,他就召开全厂职工大会。
干,是一定要干的。但怎样才能干好呢?张果喜把全厂的碎木料全部清理出来,分成三十几堆,全厂职工每人一堆,让大家照着样品上的花鸟去练雕刻。接着,他把工人带到有木雕之乡美称的浙汀省东阳县,向东阳县的老师傅学习;又把东阳的老师傅请到余江来教就这样,张果喜和他的伙伴们如期交出了高质量的樟木雕花套箱。他们独具一格的云龙套箱,轰动了1974年广交会。
张果喜决心要吃工艺雕刻这碗饭了。他给每一位雕刻工发了画笔、画板,要求每人每天一张素描,由他过目,评分。他挤出经费,让雕刻工外出游山玩水,接受美的熏陶。于是,各种题材、各种风格、各种流派的雕刻艺术,都汇聚到这个小厂里,争奇斗妍。厂里的产品也更加五彩缤纷。
1979年秋天,张果喜第二次闯进大上海。同样在上海工艺品进出口公司的样品陈列厅里,他看中了比雕花套箱值钱得多的佛龛。
这是专门出口--的高档工艺品。--国民家家必备的三大件,就是轿车、别墅、佛龛。佛龛用来供奉释迦牟尼,虽然大小只有几尺见方,结构却像一座袖珍宫殿样复杂。成百上千造型各异的部件,只要有一块不合规格或稍有变形,到最后就组装不起来。因为工艺要求太高,许多厂家都不敢问津,但张果喜却看中了它用料不多而价格昂贵,差不多是木头变黄金的生意!
张果喜签了合同,带着样品回到厂里,一连20天泡在车间里,和工人们一起揣摩、仿制,终于取得了成功。张果喜抱住住了一棵摇钱树,第二年,他的企业创外汇100万日元,其中65万日元是佛龛收入;1981年,他们创外汇156万日元,佛龛收入超过100万日元!
为了能在国际市场上站稳脚跟,张果喜对于产品的质量有着极其严格的要求。有一次,一个工人在雕刻佛龛横梁上一左一右两条龙时,左边的龙须比右边的龙须短了两厘米,张果喜竟生气地摔断了那根价值几百元的横梁。他说:宁可自己受损失,也不能砸了厂里的招牌!
有一次,一个--客商来到厂里,对张果喜说,他们的产品运到--后散了架,断了梁;并且提出索赔的要求。张果喜不动声色,把--客商带到包装车间,看佛龛的装箱过程,然后再带到仓库,让他任意挑出一箱进行测试。
工人将客商挑出包装好的木箱高举到离地两米,砰地一声摔到水泥地上,接着又再摔了一次,然后打开木箱,请客商检查箱内的佛龛。--客商看到,尽管包装箱已被震裂,箱内的佛龛一丝一毫都没损坏!他不禁面红耳赤,无言以对。
事隔不久,在东京的一次酒会上,张果喜遇见了这位商人。他故意走过去说:这次我来--,打算去贵公司复查损坏的佛龛,以便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