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导读:方舟子打假十几年,赢来粉丝无数。很长时间里,我和一些朋友都想当然地以为,方舟子是一个天真无邪的人,是一个不谙世故的赤子,就像皇帝的新衣里的那个小孩一样。可实际上,他的内心复杂而深沉。 ——
方舟子的天性加上理工科出身,长期的象牙塔生活,以及留美生涯受西方文化熏陶,造成了后来那个"有事实洁癖"、锱铢必较、毫不妥协的打假斗士。
可是近来一系列的事,却前所未有地动摇了我对方舟子的这个印象。这勾起了我的兴趣,去仔细了解方舟子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把他的一些讲述自己成长过程、阅读经历、人生观等方面的文章找来仔细阅读,果然发现,这么多年,我们对方舟子其实并不了解,方舟子内心复杂、深沉,远非上述人们所想象的那样。
方舟子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在我看来,他是一个风格鲜明、甚至相当激进的左翼人士。方舟子与司马南结盟,力反宗教等等鲜明特色,皆来自于他的相当激进的左翼立场,而与他的科学背景并无必然关系。
“左翼"是指这样一种思想倾向,即在政治、道德、文艺等方面强调自由、解放、革命、反传统等,在经济上强调政府干预、计划等;反之就是"右翼"。被指为"左翼"或"右翼"的人,很少全面符合上述定义,往往仅是符合其中的某一方面。
说一个人属于"左翼"或"右翼",仅仅是贴了个笼统的标签,了解他这些思想倾向的具体表现、前因后果,更加重要。
左翼文学的母乳
鉴于方舟子典型的理工科出身,又长期以科学打假知名,所以在很多人的心目中,他是个"科学怪人",好像与文科、文学等不沾边。其实方不断强调自己曾是福建省的高考语文状元,也经常在网上晒自己的诗文。
当我们把那些文章拿来细读,就会发现,他的文科素养确实是很不错的。他的品位、视野确实比当今很多滥竽充数的大学教授强。方舟子最喜欢的作家、经典是哪些呢?首先是鲁迅。方舟子熟读鲁迅,对鲁迅极为崇拜。大家看看方的文风、作派,确实是在模仿鲁迅,是有点鲁迅的味道的。
2004年,方舟子写过一篇文章我的偶像谈鲁迅,对当今"捧胡适,贬鲁迅"的风气颇为忿忿,宣称对那些借骂鲁迅抬高自己的"青年导师",要狠狠剥下其画皮,并撂下一句狠话:"捧胡多为伪君子,骂鲁必是真小人"。
除了鲁迅,在写于1999年的我的经典一文中,方舟子还讲到了自己特别喜欢的两本书:西西弗的神话与约翰·克利斯朵夫。尤其后者,是他"书中的爱人":"那是我在书的世界所发生的刻骨铭心的初恋,事实上也是唯一的一次爱情。……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从此带着'以不断的创造征服不断的磨难'的信念,无悔地越过成年的门坎,去追求不息的扩张、更新的生命"。
这种话在如今的80后、90后看来,很矫情、肉麻。但在上世纪80年代,这可是文青们挂在嘴边的时髦句式。而这两本书,也是在上世纪80年代的文青、读书人中间普遍流行的。这两本书风格很相近,方舟子对之非常认同。通过这两本书,我们可以大体看清左翼方舟子的精神底色。
说到底,方舟子念念不忘的"书中的爱人"、"书中的朋友",塑造他的思想个性的那些作品、导师,带有明显的左翼色彩,就是严肃紧张,大义凛然,要冲决、要解放、要革新、要创造,要拯救世界,拯救人类。这些东西距革命话语不远。
与右翼为敌
读方舟子的相关文章,我的感受就是他的阅读偏好、审美趣味、文学观念等都带有相当浓厚的上世纪80年代色彩、左翼励志文化色彩。
方舟子少年老成,如他自己所说:"在我上大学之前,早已把整个人生设计完毕,思想也已成熟,所以,那时候读书,已不是要找引路的导师,而是在找知心的朋友。"西西弗的神话就是他找到的朋友,约翰·克利斯朵夫是他"书中的爱人",而鲁迅则是他"书中的先生",是他的导师。他还经常听贝多芬第九交响曲来陶冶情操,也曾听"执着"、"深刻"、"悲壮"的崔健而"潸然泪下"。一个早熟而又执着的人,他的阅读偏好、审美趣味、文学观念等长期带有少年时代的鲜明印记,不足为奇。
以方舟子严肃认真的审美趣味,他自然反感王朔,他说王朔"轻松"、"油滑"。他也反感王小波,王小波去世时他曾撰一文人之既死,其名也盛来讥讽王小波。他也曾指责钱钟书"玩世不恭",不像鲁迅那样"饱含着无限的救世热情,读之只让人觉得沉重而奋发"。对他来说,唱"靡靡之音"的邓丽君也远不如"以歌为旗"的崔健那样富有吸引力。至于韩寒,他同方舟子气质之不合就不用说了。
而且,王小波、韩寒可能都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同方舟子发生过争战。这还要从鲁迅先生说起。读方舟子的文章,尤其是文化批评方面的文章,细心的读者会感觉到,他是在模仿鲁迅的文风。方先生是以鲁迅的当代传人自况的,可是如今的中-国人只知道方舟子是打伪科学的,甚至觉得他是科学怪人,却并不知道他和鲁迅先生这种"薪火相传"的关系。倒是王小波、韩寒这种为方舟子所不齿的人,屡屡被媒体冠以"当代鲁迅"的称呼。
方舟子与他反对的这些人气质、趣味相当不同。事实上,气质、趣味往往决定立场。鲁迅同胡适的气质就大不相同,左联文人同胡适派文人的气质也大不相同。方舟子的立场多年来隐晦不明,让很多人迷惑。现在,我已不再迷惑。
我和一些朋友很长时间里一直很惋惜方舟子与当代中-国标榜自由主义的知识分子群体交恶,也为他与司马南这样的标签性左翼人士结盟而迷惑不解。方舟子这人看不透,很矛盾啊!现在我明白,方舟子不是一个自相矛盾的人,他是一以贯之的。方舟子与司马南,是有根本观念的一致性的,是真正的情投意合,并不是乱点鸳鸯谱。
方舟子也绝不是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科学书的人,不是一个安于科普领域的专业人士,他的抱负看来很大。科学打假?或许是暂时的。鲁迅先生不是也弃医从文了吗?方被一些人戏称为"教主",其实,他确有做"教主"的潜质。
方舟子不是极力反对宗教吗?很多人以为是他的科学教育背景所致。其实不然,信不信宗教与科学知识的多少并无必然关系,不论东西方,知名科学家信教的不计其数。方舟子反对宗教,应该更主要的是基于他的激进左翼立场。
知名科学家信教的不计其数,但知名左翼人士信教的则非常罕见。左翼向来就是反宗教的。近代以来的左翼思潮与启蒙时代形成的理性的乐观主义、进步观念密切相关,打倒一切外在权威包括宗教权威,依靠人自身的力量征服世界,不断进步,建cr间天堂,是激进左翼思潮的一条思想基线。
激进左翼认为,宗教是人民的精神鸦片,是人们逃避自身软弱的避难所,目前人民群众的世界观还没改造好,所以暂时允许宗教存在,等人民群众的素质提高到一定程度,就可以把他们全部铲除掉了。而像方舟子这样的人,现在就可以不要宗教了。方舟子反宗教的思路,其实还是来自中学政治课本。
2001年,方舟子去上海拜谒鲁迅墓,他写道:
“经常有人问我:看到了中-国学术界这么多黑暗,我的揭露又收效甚微,感不感到绝望呢?我的回答是:我从来不抱有希望,所以也不感到绝望。想想鲁迅已如此深刻地看透了中-国社会,却又在绝望中作战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那么我不抱希望的战斗却又轻松得多了。这种力量,并不仅仅来自于鲁迅的文章。如果在中-国有哪个地方能称得上我的圣地的话,那就是上海的鲁迅墓。从1986年初夏到今年晚春,我去拜谒过五次,每次去时自身的处境不同,内心则一。在寂寥之中与先生相对,能最强烈地感受到什么叫薪尽火传,精神不死。2001年第四次去拜谒时,诌了一首诗,就拿来做为结尾吧:魔怪千年吞赤子,先生至死舞青锋。遗言一个无饶恕,扼腕坟前誓叩钟!”
看到这首诗,我很吃惊,这与三十多年前流行的那些革命诗抄的风格何其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