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柳柳托着腮帮子郁闷了很久,直到手里的热咖啡被她捂成了冷咖啡,才故作老成地叹了长长的一口气。
唉,小晚,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小晚一大口喝完了第三杯咖啡,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亢奋:嗯,我看就这么办吧,不要再犹豫了啦!柳柳,这里的咖啡果然不一般诶!味道就是比雀巢好,要不,我再来一杯?
看着虎视眈眈的小晚,安柳柳木讷迷茫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起小晚的手,一路狂奔到河边。
这边小晚还依依不舍地看着远离视线的星巴克,那厢安柳柳就已经喊起来了。
安柳柳的大校服被风吹得鼓起来,哗啦啦地敲打着她削瘦的身躯,可是她的-腔里似乎爆发出来一股古怪的力量,这点小晚可以证明。
小晚说,她当时都快被震聋了。
因为安柳柳似乎正在用平生最大的力气朝着河畔大喊:我决定了,十八岁那天要向你表白!安柳柳的声音和大风接洽在一起,变得格外有共鸣,甚至连小河的波纹也抖了一抖,变得不规律起来。
隔了很久,小晚的耳朵才恢复正常,晕乎乎地看着仿佛被什么笼上了一层光芒的安柳柳,问了一句让她后悔终生的话:柳柳,你到底是要向谁表白啊?
此言一落,安柳柳气势骤减,只留下一句喝了我三杯咖啡竟然都不知道我要干嘛,那么下个礼拜麻烦记得还钱,谢谢,就离开了河边,剩下小晚一个人目瞪口呆地吹着河风发着呆。
安柳柳的步子迈向了回家的路,纵使她那样浑身是刺刀-不入,也抵不住即将长大这一片小心思,更何况,她有那么大一个秘密要说。
那个秘密太大太久,甚至于已经在她的肚子里生根发芽,稍不留神就会从嘴巴里冒出来。
2
安柳柳其实是蹲在马桶上的,某人一个电话打过来,惊得她差点儿翻了马桶又摔了手机,唯独电话那头的人丝毫不知收敛,语气一如既往地不知温柔。
陈一鋆仿佛很急:你在干嘛呢?
嗯,我在我在看书呢!安柳柳差点就闭眼说实话了,可是一想到即将到来的十八岁生日,一想到那场关于十八岁的伟大策划,终于还是撒了个谎。
那好,我十分钟之后来你家,可别又像之前一样不在家哈!陈一鋆说完迅速挂了电话。
于是又是一阵叹气真是真是不解风情!只有十分钟自己还在上厕所怎么来得及收拾好换好衣服顺便化一个妆啊!每次都直接过来也不打声招呼自己乱糟糟的样子怎么好意思随便给别人看啊!
好歹好歹自己也是即将成年的人了。
虽然是这样抱怨着,可是安柳柳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做好了一切准备,以至于当陈一鋆熟门熟路地敲门打开,看到安柳柳的时候,似乎有一点不敢相信。
好像,忽然变得淑女了。
安柳柳就连说话也变得有一些忸怩:陈一鋆,你找我什么事啊?
陈一鋆一把将自己手上的礼品盒子扔给安柳柳:过几天你不是要生日了吗,这是给你准备的礼物。
礼物,为什么要提前给?
陈一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待会儿我要和爸妈一起出去旅游,三天后恐怕来不及参加你的生日了,喂,你不会生气吧?
安柳柳难得地乖巧笑着:不会生气的,能特意过来送礼物,我已经很开心了呀。
虽然总觉得安柳柳有一点奇怪,可鉴于那边的车实在等不了了,陈一鋆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安柳柳放下礼品盒,再一次抑郁地回到厕所,仿佛在继续十五分钟之前的蹲马桶行为艺术,她在想,既然陈一鋆来不了了,那么自己还要不要告诉他那个秘密呢?
3
如果说有着能让大大咧咧的安柳柳忽然变得温柔的理由,无非就是喜欢上一个人了,可如果说有着什么能让她觉得难以启齿,那大概是那种喜欢隐藏太深。
安柳柳觉得很羞耻,她总不能告诉陈一鋆,其实我喜欢你很多年了,其实我这些年和你一起玩当你的死党都是为了接近你这种话吧?
可是当安柳柳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断绝对陈一鋆的喜欢,扎根在肚子的芽长势凶猛,时刻都会从喉咙眼里冒出来的时候,她还是做了一个伟大的决定在自己十八岁生日这天,一定要向他表白。
小晚在好不容易弄清楚安柳柳到底喜欢的是谁之后,没几秒又开始犯迷糊了:可是,柳柳,你为什么一定要选择在你十八岁生日那天呢?哪一天不都可以吗?今天可以,明天可以,一个星期之后也可以,面对面说可以,打个电话发个短信也可以的啊!
安柳柳又开始变得沉默,其实她明白的,十八岁不过也只是个幌子,因为料定了自己再也难得有勇气说出那一句我喜欢你,也因为了解自己实在是痛恨这种装疯卖傻爱上死党的行为,所以才在十八岁那天给自己一个特赦。
安柳柳打了个激灵,摸摸小晚的头:小晚,为什么你不能明白我呢?
小晚懒得理她,让抑郁和烦恼都见鬼吧,低头喝奶茶才是正道!
安柳柳眨巴眨巴眼睛:我啊,正准备在三天后的十八岁生日,策划一场空前盛大的告白:夜景、烟花、蝴蝶兰,两个人。告别所有从前关于爱的迷茫,让十八岁之后的自己,每一天都变得勇敢起来。
她已经想好了,她要怎么做,即使那一天某人不能参加她的生日,即使没有人能够体会大大咧咧的表面下,有着多么细腻的心思。
4
你说,是不是每个人都必须长大呢?
是啊,长大了就必须面对很多问题,很烦对吧?
安柳柳听着隔壁包厢的高中生谈话,她们的声音实在太大,于是使他她心情开始起伏,面前的小生日蛋糕实在是太过漂亮,她都不忍心从哪儿开始下口。
她打了个电话给陈一鋆,电话那头很嘈杂。
喂,陈一鋆,你在哪儿呢?安柳柳小心翼翼地,尽量不流露出一丝不愉快的情绪,选择性找回以前那个神经大条的自己。
陈一鋆那边真的是吵得鸡飞狗跳:我在外面呢,今天是你生日吧?生日快乐啦!
安柳柳咽了咽口水,又拍了拍-脯,才敢细声细气地说:喂,陈一鋆,虽然忽然这样说很突兀,可是你不要被吓到啊,我其实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在潜意识里说了无数次的话,在这一瞬间,在真实的境况中说出,竟然让安柳柳感觉是幻觉。
可那头会是怎样的答复呢?
陈一鋆那头噼里啪啦地不知道响起了什么,好久才有回答:喂!你在说什么呢,大点声呀,这里太吵,我听不见呀!
安柳柳忽然就把电话给挂了,朝着手机大喊:你是笨蛋啊!这种话怎么好意思说第二遍呢!说了是要策划盛大的告白的啊,干嘛要弄成这个样子啊!
真是莫名其妙地愤怒
安柳柳扬了扬手,招来服务员。
不好意思,我朋友可能来不了了,那些东西都不用准备了。
服务员瞪大眼睛:可是那么多的蝴蝶兰不是早准备好了吗?只等着拿过来了呀,还有其他东西,都不用了吗?
安柳柳摆摆手:不要了不要了。反正陈一鋆那个混蛋也不知道在哪儿,反正他也来不了了,干脆就算了吧。
何不以这一次单人的宴席,告别十八岁以前单-匹马的喜欢,告别结于心头难以启齿的暗恋,让成年的自己,成为金刚不坏,东方不败。
5
安柳柳看了看表,晚上九点四十五分,她端起了那盆蝴蝶兰,走到灯火辉煌的街道上。
广场上燃起了烟火。围观的群众很多,安柳柳被挤着挤着,竟然挤到了最前面,距离烟火最近的地方。
以前过年的时候,安柳柳也会拉上陈一鋆一起来看烟火,寒冷的冬夜,陈一鋆总会不避嫌的捂住安柳柳冰凉的手。
彼时的安柳柳还会一脸嫌弃地看着陈一鋆:喂,陈一鋆,男女授受不亲知道吗?
陈一鋆则会一脸鄙夷:你也是女的吗?
虽然总说着这样互相嫌弃的话,可是他们两个都深深明白,彼此都是对方重要的存在,比朋友更近一步,甚至是接近于亲人的存在。
可是在十八岁的这一天,安柳柳想,再也不要和陈一鋆做死党了吧,自己都已经把不该说的话说出来了,哪还有脸啊。
不过倒是意外地轻松了很多。
嘿,安柳柳,你捧着什么呢?忽然有人拍了拍安柳柳的后脑勺。
安柳柳愣了一下,会这样拍她的人根本只有一个!虽然这个声音仿佛隔了整个时空,可真的是陈一鋆!
陈一鋆风尘仆仆地样子,一脸郁闷:知道你生日所以才特意赶回来的,真不懂你们女孩子干嘛把生日看得那么重要,唉,真够麻烦的。
陈一鋆又看了看表,喂,安柳柳,你是十二点出生的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个时间出发,不过我还是勉强祝你生日快乐吧!
安柳柳忽然觉得这样正式的祝福相当别扭,于是伸出手中的蝴蝶兰,在灯火依旧璀璨的夜空中绯红了双颊,低下了头:这个,送给你!
6
烟火尽灭之后,大家都离散了,街道一下子就变得寂寥起来。
然而此时倒真的印证了安柳柳那一句:夜景、烟花、蝴蝶兰,两个人。
陈一鋆仿佛想起了什么,忽然拍了拍脑袋:对了,12点一过,你就是成年人了吧?成年了,该对自己说的话负责了吧?
什么话?安柳柳停了下来,抬头看着陈一鋆,陈一鋆真的很高,她常常说他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还有,你刚刚送我蝴蝶兰,不是要表白吗,蝴蝶兰的花语可是初恋。陈一鋆的眼睛亮晶晶的,坏得很。
只这一句,就让安柳柳的心闹腾起来,陈一鋆还真敢说!自己怎么就喜欢了这么一个人呢!真让人恼火!
其实我都想好了,可是在你挂了电话之后忽然变得很惶恐,好像太突然了呢,可我还是飞快地去订机票飞回来了,安柳柳,其实我很好奇,你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安柳柳扭捏着,整个人羞得无地自容,几秒的沉默之后终于爆发:喂,你够了吧!我喜欢你很久了好不好!不喜欢我就不要来问啊!我会不好意思的你不知道啊!还有,你到底要不要回答我啊,陈一鋆,你到底,喜欢不喜欢我?
陈一鋆看着发飙的安柳柳,像往常一样握住了她的手:安柳柳,你干嘛哭啊,和你这么多年都没见你哭过,我又没欺负你。
安柳柳懒得回答他,只一个劲地哭着,不知道自己说出那句话该有多么困难啊,每天既忐忑又羞愧的,真的很辛苦啊。
陈一鋆难得见到这副模样的安柳柳,嘴角微微地勾了起来,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都怪你问得太忽然,所以弄得我我有点惶恐啊。
不过,既然你有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勇气,那么我来帮你,实现这个勇气,好吗?
陈一鋆朝着气急败坏的安柳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安柳柳,如果你也没有异议,那我们就在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