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帝检兵后回营,不见番离,四处找寻,其迎风而立于山色之中,一眼眉目悲悯,亦让人为之怜息。
离儿,山风清冷,回帐内吧。
解下氅衣披在肩头,番离向前一步转身避过:多谢君上。
华帝僵在原处,低声怒吼:离儿!你究竟想要我如何?这些年,你都不肯
番离跪下施礼:君上言重,民女对君上无所求。
离儿!天子脸色赤青,梦回几时,被枕边人惊醒,那娇颜秀丽,终无她一丝灵气,心知此事多说无益,只得转了语气:如何看出玉姫的端倪?
番离始终不抬正眼:你何时沉醉温柔乡过?
华帝心中微喜,倒念一想,却是哪不对,刚要开口,陈峰从远处走来:离儿,怎么来这?天冷,我们回去罢。仿佛没见君上一般。
番离点头,与他淡然离去。
华帝半晌没回过神:这,这,这小子?!
回到帐中,陈峰倒水递上,番离轻声斥责:见了天子也不行礼,越发胆大。
管他呢,谁让他之前那样对我。
那人不是君上。
我知道,你说过了。陈峰起身外出:我去寻些膳食来,你饿了。
刚出帐外,就见华帝冷脸,仿佛要将他刺穿一般。
陈峰不理会,却被叫住:过来!叫你呢!你小子长天了啊!
陈峰回头佯装才遇上:君上。
华帝拉他到一旁:离儿的毒怎么样了?说!
君上问话好好说,别扭我。陈峰看了眼华帝,正色道:蛊毒已发多次,早托了我爹旧部寻雪天蚕,一直没消息,我打算等北疆战事平歇,自己前去。
雪天蚕?可有用?在何处寻?我派人去。
江湖铁郎中说有用。陈峰看了下华帝:此物在天域,我爹旧部化身为收的,去有月余。
华帝平了气息,淡然说道:如此,那你好生照看她,不论何事都告知于我。华帝转身离去。
次日,营帐外,战鼓声起!
赵将军早已盔甲不解身,听闻异动,立即出营点将。
北疆战事挑起,虽折-铁骑兵,但还是做足了后备。战地前,有副帅言:大帅,都说女子办事不牢靠,还好,我们有备齐兵马,不然,就如此回去,那不叫人笑掉大牙。
北疆大帅一脸胡茬,眯着双眼:哼,女人也就暖个貂裘窝,你以为我真全听那两个女人的?!哼,干大事,终究是男人才行。
不过听闻大靖天子来了边境,还是小心点好。
大帅摸了把脸,啐了一口:怕他个鸟!说完朝众将士大声说道:来啊,兄弟们,早日进了这大靖的国门,好去抱那如水的姑娘!身后爆出一阵应喝声。
这一日,天色微沉,似有浓雾绕山比较吓人的恐怖鬼故事,久久不愿散开。番离站在营帐外,因风寒入体,蛊毒又起,终无力征战,只得留在营地,虽看不见沙场,却能隐约听见喝-呼喊之声凛冽。
从朝霞到日暮,终渐平息,捷报来传:胜了!胜了!营中只剩伙夫欢腾,却也掩不住番离眉眼那一丝忧心落地。不多时,已有将士陆续回营。
恭贺君上大胜!番离在营前跪迎。华帝一身血污,两眼如烛,似乎还未从刚才的-戮中回过神来,马蹄直行,险些踢到番离,慌忙勒缰下马查看。
番离瞧见,赶紧退后一步,低头施礼:君上大胜可喜可贺。
随行的赵将军身受重伤,痛苦呻吟,番离与医者一同扶去救治,华帝有些呆滞的站在原处。
八年前,也是大战北疆,只是迎接的是破敌而归的番离,生死重见的惊喜,被华帝飞扑而来,紧紧相拥。
那一次,华帝未做天子,周遭将士欢腾起舞,火光映脸,让人情迷。而此时,分明看见那一丝欣喜在眼中流转,却被她生生推离。
赵将军包了伤口,已昏沉睡去,番离拉住兵卫:可有见过陈捕快?
陈峰不过临时上阵,未曾获封,领命跟随在君上身边,可战场无眼,大都自顾不暇,本就面生,几个战回就无人见过他。番离快速走近华帝营帐,帐前侍卫通报后,放她进去。
营地靠山,夜间风寒,一入帐内却温暖如春,华帝着了单衣坐在榻前,榻上锦衾中有截玉足忽隐忽现。
番离行礼跪拜,双眼直看地面,华帝招手让榻上之人出去,是个暖榻的侍女。也知晓解释是多余,只是她突来帐内,一时竟让人有些错想。
民女前来是想问君上,可有见陈峰?番离依旧不抬头,华帝有些不悦:他还没回营么?
唤来将士问过,均未见到,这才脸色骤变,日本有部恐怖片讲鬼故事的番离快步出了营帐,一声哨响,黑马飞奔而来,旁边有个小将说道:我倒是见过陈捕快,他当时在追北疆的一个副帅,往西行了。
远处群山起伏,月色如霜,华帝大声喝止:你给我下来!只见她翻身上马,置若罔闻,黑马似风而过,消失在暗夜中。
华帝气急,刚想命人备马去追,驿兵持朝中加急书信来报,只得吩咐几个侍卫与将士跟上。
群林中,枝繁叶茂,一处断崖前看见已死的北疆副帅,地上脚迹杂乱,此前应有一番恶斗,随行将士言:莫不是被打落崖下?
断崖高余百丈,若是落崖,怕尸骨无存。番离顺崖边寻找,忽见微光,陈峰蜷缩在离崖不远的草丛中,全身是伤,气力不佳。
刚着急上前,听得他拼力喝止:站住!转眼看向一旁,草丛前有条金色长虫,足长有七尺,扬头吐信,浑身寒气。
众人看了皆不敢妄动,陈峰手中握着半截火镰,想来抵挡长虫有一些时辰,可也磨了它不少耐心,番离等人前来,正让它怒起,摆着身子朝陈峰滑去。
也就刹那,番离夺步而过,直取长虫七寸,谁知那长虫狡猾,忽然停住,转攻番离,獠牙咬向虎口,身子顺势缠上臂膀,番离就地一滚,另一手折了长虫七寸,长虫软瘫下来,扭摆几下,没了气息。
众将士还未看清,番离已将长虫灭之,都惊呼称奇,倒是陈峰瞧的仔细,心中急怒,一口血腥喷出,昏死过去。
营前,华帝看见番离归来,眼中担忧尽显:快让御医查看,离儿,我有话要与你说。
待医者抬了陈峰进营,番离上前跪拜华帝:不知君上有何吩咐?
华帝踱步上前扶起:朝中密信,宫中事有异像,我需即时回朝。
君上回朝民女难以恭送,陈捕快现受重伤,不便出行,待他伤好后,再回朝复命。
华帝叹一口气:也罢,就如此。
君上,说的异事可是玉姫?
华帝点头道:正是,你来信说,玉姫在此寻了与我相像之人,我心有疑惑,玉姫本就在宫中,怎会如你所说,恐怖鬼故事搞笑结尾来了北望?
宫中也有一玉姫?番离大惊,世上何来这多相像之人?我见过那假冒你之人,神色相像十之八九,若非我本心有私意,也险些让他骗过。
正是,我派了人查探,发现玉姫以往每日午后必要沐浴,可这斯竟三日未沾水,因北疆战事告急,只得命人先关入暗牢,待回去后再审。华帝停了话头,看着番离,神色有些愰惚:你说,你,对我,还有些私意?
番离回过神说道:不知宫中异事是指此事?
华帝心有不甘:离儿,这些年,你可知我相思之苦?
番离施礼跪拜,避过华帝伸手相拥,君上,此事恐不是如此简单,还望君上回宫万事小心。
帐外角号声起,护卫大声禀报:君上,马已备好,众将士准备起程。
知道了!华帝重重坐在榻上:密信说玉姫回了天瑶苑。
暗牢乃天子密室,无天子手令,不得放任何人出入,暗探知那密室内被关者也是玉姫,可天瑶苑的正主如常出现,如此相像两人,让人诧异。
倒是玉姫回宫无作其他,设宴将出行将士的妻妾招待一番,说是替天子安抚人心。
送别华帝,转身去看陈峰,御医已随天子离去,所幸无大碍,留有几个军中医者已是足够。
番离见他还在昏睡,拉了医者至一旁:大夫,我这手膀麻木无力,可瞧下如何?
医者小心摆好肘垫,不想下一眼被手臂模样吓倒在地,只见掌中乌黑,黑气萦绕臂膀,虎口处有丝丝血迹,分明是已中长虫剧毒!
但瞧这神色又非如此,让医者脑绪纷乱,想不出何解,斗胆伸手把脉,却探得跳动如鼓,触及手臂处似炭火一般,默了半晌,只得小心问道:黑吏大人,你可有何觉得不适?
番离想了想:除这手臂麻木,就是这浑身开始燥热,好像体内有火乱窜。
医者小心跪下:大人,小的才智浅薄,望大人海涵。
无碍,你做就是。
医者抽了剃骨小刀,在虎口处划了一下,一股黑血喷涌而出,落地竟升起一阵轻烟。
金头蝰毒乃长虫之首,豺狼虎豹见了都要避让三分,平常人沾过即刻命丧,虽不知大人怎会如此,斗胆猜测是您这体内先前已中有与之相当的剧毒?
你是说以毒克毒?
医者点点头:若非如此,小的实在想不出何解。再抬头,却见她面红耳赤,如同上了蒸笼,大,大人,你,你
番离心中燥热,似被炭烧,双眼通红,神情有些痴狂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