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高宗时,戴至德任右仆射,刘仁轨为左仆射,两个人同为宰相,共同执掌朝政。据规定,他们按日轮流值班,接受百姓的诉讼。
有一天,轮到戴至德值班,一个老太太走了进来,呈上一纸诉状。戴至德看罢正想下笔批示,老太太抬头看看他,跟边上的差役打听说:这位大人是刘仆射还是戴仆射?差役告诉他,是戴大人。谁知老太太一听,急忙说:这是不管事的仆射,把诉状还给我。
大庭广众之下,这场景令人有些尴尬,属下们都紧张地看着坐在堂上的戴宰相,看他如何发落这个不懂事的老太太。不料戴至德一点儿也没有生气,笑着让人把诉状还给了她。属下们都极为惊讶,因为这是他们唯一一次看到戴大人在公堂上露出笑容。
原来戴至德和刘仁轨的行事风格迥然不同,刘仁轨为人很和气,在接到诉状时,总是美言许之,至于怎么办,办得了办不了姑且不提,先把你打发欢喜了再说。而戴至德却神情严肃,有人告状,他总是先据理难诘,未尝与夺,若有理者,密为奏之,意思是从不轻易许诺,而是把事情搞清楚,如果调查清楚,确有冤情的,也不私自处置,而是秘密地上报给皇帝,让皇帝说话。所以在老百姓的心目中,刘仁轨的口碑非常好,称他为管事的仆射,戴至德却因为从不表态作主,成了不管事的仆射。
有人不理解戴至德的行为方式,问他:为什么不替老百姓申冤负责,为自己赢得声誉呢?他回答说:刑罚和赏赐都是皇帝的权力,做臣下的怎能盗用呢!
戴至德死后,唐高宗非常伤心,在朝堂上流着眼泪感叹说:我自从失去了戴至德以后,至今,再没有听到忠直之言了。他活着的时候,我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总是直言劝谏,从不放过我!说着,让人把前前后后所陈上的奏章都拿上来,竟有满满的一大筐。
在历史上,戴至德没有显山露水的功绩,却能走上宰相的高位,由此人们知道了其中的秘密。
春秋时,有一年冬天,齐国宰相晏婴出使鲁国,回国时发现都城临近皇宫的地方变成了一个大工地,许多工人正在忙碌。原来是齐景公心血来潮,要建一个亭台作为自己休闲之所。这是个大工程,征发的劳役不计其数,正赶上那年的冬天格外冷,许多人因冻饿而死,抱怨之声,不绝于耳。
晏婴面见齐君,汇报了出访成果,景公命令设宴,宰相一路风尘,要为他接风。君臣喝酒喝得很高兴,晏婴说:您要是允许,我想为您唱支歌助兴。说完,站起身唱道:岁已暮矣,而禾不获,忽忽矣若之何?岁已寒矣,而役不罢,〇〇矣如之何?一曲唱罢,禁不住泪流满面。齐景公立刻明白宰相指的是他大兴土木的事,回答说:您何至如此呢?原来是为修建亭台的事啊,我马上下令停工,不再建了。
晏婴向齐景公拜谢。出宫之后,他并没有传达景公的命令,而是直奔修建亭台的地方,像个监工一样,看到有不卖力工作的人,还亲自下令施以鞭打的惩罚,并且说: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还得盖个房子来躲避湿热,你们为君王盖一个台子,为什么不能快点盖好呢?那些役夫们都愤恨地说:晏子真是助纣为虐啊!
晏婴走后不久,齐景公的停工命令就传到了,人们一听,欢呼雀跃,高兴地称赞国君的恩德。
当年孔子听说了这件事,喟然长叹,由衷地感慨说:古代善于做臣子的人,总是把好名声归于君王,而把坏事留给自己。在内指出君王不对的地方,在外则称颂君王的美德,所以即使是侍奉一个懒惰的君王,也能让他垂衣而治,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晏子吧!
追名逐利,是人生的动力,可许多人却因此而陷入欲望的泥潭。所以做好事容易,不贪恋好名却难。戴至德和晏婴这些人不平凡的地方就在于,在好事与好名面前,懂得功归于上,过归于己,不树私恩,不立私德,把镜头推向他人,把名声让给别人,事实上,这不仅是一种修养,更是一种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