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濒危是一种全球现象。根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最新发布的《濒危语言图谱》,全世界有7000种语言,其中一半以上的语言将在本世纪消亡,80%~90%则在未来的200年灭绝。相比之下,动植物的灭绝速度慢得多。
语言的消亡速度远远超出人们的想象平均每隔两个星期就会有一种语言消失,而且悄无声息。
中-国虽然不在语言濒危的热点地带,但中-国社会科学院少数民族语言研究所的黄成龙--BO士介绍说,中-国有129种语言,其中一半以上的活力都很低,至少二三十种语言处于濒危状态,比如云南的阿奴语、东北的赫哲语、新疆的塔塔语、甘肃的裕固语、中部的土家语等。
语言的生命力在于代际的传承,而不在于人数。小的语言可以很有活力,大的语言也可以很脆弱。比如中-国有1000万满语人,但能说满语的人如今只剩下100多人,随着最后一批会说满语的老人的死云,满语将彻底死亡。也许它的书面语言还会继续存在,但没有了代际的传承,它只是一个无意义的空壳。
美--国语言学家哈里森教授说:想象一下,如果无缘无故的,鲸要灭绝了,或者金字塔要倒塌了,亚马孙森林被砍伐,人们会非常气愤,并且想尽办法去阻止,因为那些是人类共同的遗产,是肉眼可见的。语言是更加古老、复杂精细的人类财富,每一种语言都是一个结构独特的人类存在方式。每种语言都有无限的表达可能性,无限的搭配可能性,它们的词汇、发音系统和语法,以精妙的结构组合起来,比我们手建的任何建筑更伟大。
语言的死亡通常有两种方式:第一,说这种语言的人消失了;第二,说这种语言的人放弃了自己的母语,转而使用另一种语言。过去200年间,殖民者在澳大利亚消灭了150多种土著语言,在北美扫荡了300多种土著语言;现在则是全球化,经济和社会的压力逼迫人们从村庄搬到城市,他们的母语时时处在强势语言的压制之下。
在谈到语言的优劣问题时,哈里森说:没有一种语言能垄断人类的所有表达。任何一个学过两种语言的人都知道,两种语言之间,总有一些东西是不可翻译的,某些概念,某些关于世界的思考方式,在翻译的过程中,你会感到一种沟壑,或者遗失。
根据他的统计,世界80%的人口讲83种主要语言,剩下的6000多种语言,绝大多数从未有过文字记载,没有字典,没有书,你在任何图书馆或者数据库里都找不到它们的资料。一切信息只储存在人们的记忆里,因此尤其脆弱。当我们失去一种语言,同时也失去这种语言中所包含的若干个世纪以来关于时间、季节、天文、地理、海洋生物、医学、植物、历史、神话、音乐、以及种种日常事务的知识和思考,哈里森教授把这些统称为人类知识库。
过去500年的时间里,玻利维亚的Kallawaya土著将数千种用植物的知识内嵌在一种神秘的语言中,只能由父子之间代代相传。这些知识难道不能被翻译成英文,融汇到一个单一语言的知识库里吗?
当然可以,但语言是一种结构化的信息组织形式。语言就像树一样,当人们转移到另一种语言时,原先那棵树的结构就塌了。
人类学家玛格丽塔米德,在去世之前谈到她对于这个世界最大的忧虑:我们的世界将被冲击成同一的、没有任何色彩的地方。人类的全部想象可能要被囚禁在单一的智力和精神形态里。或许,语言的死亡,最可怕的不在于损失多少历史、文化或者物种的知识,而是我们在某一个早晨醒来时,甚至不记得这个世界曾经有过不一样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