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醒来,便对妻子说:喂,亲爱的,今天是赊购的电视机交款的日子,商店的人准会来讨账。可是,我昨天没有带回钱来,身上一分钱也没有。
那就向他解释解释吧。妻子说。
我可不爱干这种事,像是骗人似的,丁是丁,卯是卯,我喜欢一丝不苟地履行自己的许诺。这么办吧,他来了以后,我们静静地呆在屋里,不出一点儿响动,他就会以为屋里没有人。等他敲门敲烦了,自然就会走。明天我一定付款。
过了一会儿,他脱下睡衣,准备去洗澡,可是妻子早已经在里边,把洗澡间的门反插上了。没有办法,只好等一等,利用这点时间冲杯咖啡。
送面包的人已经把纸口袋放在门口的大理石台子上了。水还没有烧开,得先把它取回来。一丝不挂,赤身裸体。太不雅观。不过天色还早,不会有人出来。他打开门,小心翼翼地朝左右张望一番,鼓足勇气,迈出了两步。不料手指刚刚碰到面包的纸袋,一阵风吹来,身后的门嘭地一下关上了。
他大吃一惊,慌忙转过身按了按门铃,一边等着妻子开门,一边焦急地朝四周张望。门没有开,反而听见屋里淋浴喷头哗哗的水声突然停止了。糟糕,肯定是妻子把他当成了收电视机款的人。
他用手指轻轻敲着门,低声说:玛丽娅,开门!玛丽娅,是我!
他越是敲,屋里越是安静。
这时候,楼下传来电梯关门的声音,从指示灯上可以看出,电梯正缓缓上升,一层,又一层这回大概是收电视机款的人来了。
万幸,不是收款人。他躲到楼梯下边,等电梯过去以后,又回到门口,哆哆嗦嗦的手里还拎着面包纸袋:玛丽娅,请开门!是我!
不等他继续乞求,楼梯下边就传来慢慢腾腾、有节奏的脚步声,有人上来了他吓得六神无主,张皇四顾,光着身子,手里提个纸袋,活像是蹩脚的芭蕾舞演员。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无处躲藏,急中生智,揿下电梯的按钮。门开了,他刚刚蹿进电梯,女佣人就不慌不忙地爬上了这一层,接着又朝上面走去。他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用面包口袋擦擦额上的冷汗。但事情并没有结束,门关上以后,电梯开始下降。
哎呀,不好!赤身裸体的男人更加惊慌失措。
现在该怎么办?到了下边,要是有人把电梯门打开,发现他赤条条地站在里边也许是邻居、熟人虽然头昏脑涨,他还知道离他的房间越来越远,觉得正在经历一场不折不扣的卡夫卡式的噩梦。最惊险、最恐怖的场面莫过如此!
不好!大事不好!
他拼命抓住电梯门,用力拉开,电梯在两层楼中间停住了。他深深呼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体会体会眼下这如梦似幻的感觉。接着,又揿下他那一层的按钮。楼下有个人还在不停地按动电钮,招呼电梯。先下手为强:紧急停车!太好了。那么,现在呢?是上还是下?他战战兢兢地松开紧急制动,让门关上,紧紧按住他那一层的按钮。谢天谢地,电梯终于上来了。
玛丽娅!给我开门!他把一切顾虑都抛到一边,大声咆哮,用力砸门,紧紧靠在自己家的门框上,无济于事地用面包口袋遮掩赤条条的身子。原来是隔壁的一位老太太出来了。
您好,太太,他尴尬地说,这我
老太太吓得魂飞魄散,大叫一声:上帝呀,救救我吧!送面包的人光着身子呢!说完,赶紧跑回屋里,抓起电话向步话机巡逻队报警,门口有个赤身裸体的男人!
别的邻居听到喊声,都跑出来看热闹。
是个疯子!
您看,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