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代,弗雷迪肯尼(FreddyKenny)开着破旧的皮卡在布隆方丹卖菜,每到晚上9时,警报就会响彻全城,提醒他和每一名黑人,必须立即离开市区,不然就会被捕。如今,这里立起了6米高的曼德拉塑像,举着象征黑人力量的拳头,而肯尼现在已经成为一名超市大亨。
肯尼现在享有与白人相同的权利,他的新生活印证了曼德拉的承诺,让种族和解成为他担任总统的核心政治遗产。曼德拉领导的政党曾发动武装起义反对种族隔离政府。然而,当他出狱的时候,却宣扬宽恕与和解。抛下怨恨的曼德拉通过谈判,和平地终结了白人统治,造就了彩虹之国。
但现实表明,在选举方面实现种族平等要比实现社会及经济平等容易得多。肯尼经常光顾斯库曼公园高尔夫俱乐部(SchoemanParkGolfClub)的酒吧,以前,这是一个只供城市精英消费的白人酒吧。肯尼已经赶上并且超过了很多南非白人,但他是机会、发展不平等的环境的特例,这种不平等依然是南非现在面临的最严峻挑战之一。
种族隔离结束以来,政府已经建造了200多万套住宅,让数百万个家庭用上了电,此外,还让远远更多的贫困人口获得了饮用水。根据2012年公布的人口普查数据,2001年2011年间,南非黑人家庭的平均年收入增加了两倍。越来越多的成年黑人就读中学,尽管读大学的黑人很少,但人数也在增加。
但南非的黑人仍然远远落后于白人,而且按某些标准来看,甚至出现更大的退步。按照当前汇率计算,2001年,白人家庭的收入比黑人家庭高出将近1。7万美元;到2011年,这一差距扩大至将近3万美元。
在社会生活方面,南非依然处于深度割裂的状态。根据有关种族及社会态度的调查报告《和解晴雨表》(SAReconciliationBarometer)的数据,只有不到40%的南非人会与其他种族的人交往,只有22%的白人和20%的黑人居住在不同种族混居的社区,学校也依然存在严重的隔离现象:只有11%的白人儿童和15%的黑人儿童在不同种族混合授课的学校就读。
曼德拉在担任总统期间,成功防止了数十年的压迫和失衡加剧到失控的地步。他呼吁黑人,要对获得那些底层白人都习以为常的商品和服务抱有耐心。他告诉白人,要对多种族的民主抱有信心,不要离开南非。
但是多年以来,随着曼德拉健康状况不断恶化,许多人都开始疑问,他离世之后,南非不同种族间相对的和睦会变成什么样子?
在南非,很少有哪个地方受种族隔离的影响比布隆方丹更严重。十九世纪后半叶,布隆方丹是独立的南非白人共和国奥兰治自由邦(OrangeFreeState)的首都,在某种程度上,这里也是后来种族隔离制度的雏形。1914年,布隆方丹的一群白人精英在仅限白人入内的兰布勒斯大厅(RamblersHall)集会,组建南非国民党,在1948年当权后,公然把种族隔离和白人至上的原则作为政府的官方政策。
然而,这座城市黑人运动的历史也非常丰富。1912年,一群黑人社区的领袖在这里的一所教会学校集会,然后成立了非国大(ANC)的前身。
1997年,时任总统的曼德拉在访问这座城市时发表了一次演讲,他说:布隆方丹经历了很多改变,它曾经是殖民侵略势力的前哨,之后成了将大多数人排除在外的一个共和国的首都,如今它变成一个通过民主选举产生的跨种族省级政府的所在地。
然而,深刻的裂痕仍然存在,而且长期的偏见也不那么容易消除。2008年,布隆方丹自由州大学(UniversityoftheFreeState)一栋白人宿舍里的学生,摄制了一段粗糙的视频,视频显示,这些学生正在宿舍里斥责和羞辱黑人佣人,并强迫他们吃下似乎被一名学生撒过尿的炖菜。这段视频似乎是为了抗议计划实施的学生宿舍不同种族混居而拍摄的。视频里的学生们后来被开除了,而且还受到了刑事指控。
像肯尼这样的黑人,因为拥有财富和地位,可以在这个多种族的世界里轻松地生活。但是对于大多数南非黑人而言,种族仍然是一个可怕的障碍。与许多贫穷的年轻黑人一样,27岁的马梅洛特拉克利(MamelloTlakeli)说,她与白人没有任何有实质意义的接触。
她的上一份工作是在一家连锁海鲜餐馆当服务员,她说白人的种族偏见仍时常会让她感到愤怒,讲阿非利卡语的顾客有时会要求她讲阿非利卡语,尽管他们显然会讲英语。大多数年轻的南非黑人都不会讲阿非利卡语,虽然他们的父母上学时曾被迫学习过这门语言,这项政策在反种族隔离运动中曾是一项极受民众关注的议题。
她说:他们连点冰激凌都要用阿非利卡语。
吃饭时间,白人和黑人员工会分开坐,这并不是强制性的,而是出于习惯。和白人同事一起总是让人很不舒服。
最近失业的特拉克利目前在一家慈善机构当志愿者,她希望获得一些专业经验。她说,南非的白人还是和种族隔离时代一样蒸蒸日上,可是黑人却仍然落在后面。黑人和白人之间有一条巨大的鸿沟,彩虹之国只是个梦想。特拉克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