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堂语文课。
他笑容满面地上了讲台,开口,标准的普通话:我叫王平,以前的娃儿都喊我平哥,教语文。全班同学都笑了。原来,这是我的语文老师。
从此,平哥这个称呼我们不厌其烦地喊了三年。高中的课程是枯燥烦闷的,唯有他的语文课除外。他从来不拘小节,有时上课铃声还没响,他就甩着膀子进教室了,走到那些睡着的同学身边,轻轻敲脑门。他爱跟同学们说话谈笑,心情好的时候还像吟诗作对似的。有时,上课铃响过了他匆匆走进来,书也不带,在我们惊讶的表情凝固的时候说一句:刚出差回来,幸好赶上这堂课。然后在我们更惊讶的表情下添一句:来来来,翻到书XX页。如果要用语文的专业词汇形容那时的他带给我们的感受,我想,措手不及算得上吧?起伏跌宕算得上吧!
平哥很有才华,号称北山第一才子。他荣获整个区、整个市,甚至全国多少个奖我倒是不记得了,但有一次他告诉我们说,市内一所重点高中想聘他去教学很多次,最后一次他去了,却在几天之后又风尘仆仆地回来了,他还不忘加上一句淡淡的玩笑话:拗不过校长的挽留嘛!我们其实都知道,他是深深爱着北山这个地方的,更深深爱着他站了二十余年的讲台。一步他也不舍得移开。或者,他就是喜欢留在北山看着一批批孩子来了又去了,就像春天,朝气蓬勃地来去,一遍一遍,不厌其烦。或者他就是喜欢,一笔一画在黑板上写字。他写字很美,真的。直到现在我还是觉得,那些有力的汉字是我见过最好的字,个个生动,任别人怎么也模仿不来。
平哥一直很注重因材施教,他认为我们每一个孩子都是优秀的。他也的确是对我们百加关爱的,连出差,都会记得给我们带特产茶叶回来泡茶喝,笑着看我们,但是有时也会气急败坏站在讲台上骂我们这群没良心的。有时他真的像父亲,恨铁不成钢。他的声音,永远都是铿锵有力。
像歌词说的那样,总说毕业遥遥无期,转眼就各奔东西。各奔东西头一天晚上,我们开了毕业晚会。那天,同学们都喝酒了,都流着或咸或淡的泪水,平哥也是兴奋地跟着一群孩子在一起又唱又跳的。那晚,他好像是喜悦的,又好像是悲伤的。他说,他会一辈子记住我们这一群可爱的孩子,他会抽空去我们的大学校园看我们,请我们吃饭。我不知道在我们各自挥手说再见的时候,他是否像很多老师一样悄悄流泪了,也许会,因为他是在意我们的;也许不会,他或许早已习惯相聚离别,少许悲伤轻掩,一路祝福我们。不管怎样,他作为我们三年语文老师这一页,真的是永远翻过去了。
现在,我越来越相信,其实老师并不需要我们沿用那些矫情的话去赞美他们,他们不是园丁不是蜡烛,他们只是一群被我们亲切唤作老师的人。所以,其实他们更愿意在原来和我们相遇的地点静静等待着我们,他们一年如一日地等待,那一群孩子又跑回来围着他们叽叽喳喳像麻雀一样地闹腾。
我想,我懂。所以,我一定会回去,看我最敬爱的老师我的平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