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老虎
1994年,我接了老爸的班,在黑龙江省呼玛县的二道盘查林场采伐队当工人。那时,大兴安岭的森林覆盖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我们多次与梅花鹿、野猪、狼、熊等野兽遭遇。
那年冬天,即将停工之际,我们却意外地捕获了一只东北虎,它被我们精心设置的捕兽器夹住了一条腿,无法挣脱,搞得精疲力尽,瘫软在地;我们用大网罩住,绑牢后抬回了驻地。它个头很大,有300公斤左右。多数人主张宰了尝尝老虎肉,就当提前过年了。场长还是比较有觉悟的,知道东北虎已为数不多,便报告了上级。经多方联系,一座大城市的动物园愿意接纳它,并答应支付1000元的劳务费。
我们好生看管着这只东北虎,专等动物园的车来接它。
这只雌虎被关进了大木笼中,依旧不肯驯服,大声吼叫,声音传到几里外,喂它吃的,也不吃。第二天夜里,它终于把一只更大的东北虎招来了。那是只雄的,块头要大得多,咆哮声惊天动地,令人胆寒。看样子它是这一带的山大王,我们绑了它的压寨夫人,它如何能善罢甘休?
我们加强了戒备,严阵以待,昼夜轮流值班看守。第三天夜里,寒风凛冽,雪花飘舞,气温降到了零下30摄氏度。我们几个青工在采伐队的木板房中值班,围着炭火盆侃大山。这么冷的天,那只老虎大概不会来了吧,就算它敢来也白费心,我们把它的爱妻打了麻醉针,关进木板房旁边的地窨子里去了,此刻,它正呼呼大睡呢。大约在11点左右,耳尖的小徐喊道:听,有老虎叫!众人都竖起耳朵,果然,呜呜的风声中,夹杂着一种更加凄厉、刺耳的啸叫。那是真正的虎啸:嗷呜,嗷呜,满含着焦灼和愤恨。声音越来越近,不大会儿,已是清晰可闻,如在耳畔。
好啊,真敢找上门儿来了,灭了它。大张喝骂着,从墙上摘下了猎-。我们几个一齐凑到了窗口边观望。看不见老虎的影子,但虎啸却分明已近在咫尺。大张撑不住了,对准外面胡乱放了几-。-声震得木屋乱颤,但没在风雪夜中引起什么反响。
啪!木板门被狠狠拍了一下,我们不约而同地看到了一只毛茸茸的海碗大的虎掌,形似梅花,尖利的爪尖伸出爪鞘。紧接着,几厘米厚的木板门哗啦啦被顶烂,一个庞硕惊人、恐怖异常的虎头探了进来,虎口大得可以同时塞下3颗人头,鲜红的舌头有二十几厘米长,两腮的虎须乱抖,宛如颗颗柔韧的银针,而那迸射凶光的三角虎眼刹时慑住了我们的魂。
我们愣了有几秒钟才想到逃跑。但大张、小徐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有视死如归、舍身饲虎的气概。事实是,他俩吓得尿了裤子,腿软如面条。虎身倏地挤了进来,木门彻底崩溃,木屋中顿时拥挤起来,这只东北虎有3米多长,1.6米高。老虎是喜欢速战速决的,平时捕食就是那么几招致命的搏SHA,其动作之迅猛凌厉超乎想像。我们根本没看清具体过程,大张的-部已被虎爪一下捅穿了。何勇和我因受刺激过度,本能地弹了起来,撞开门向另一间屋蹿去。过了四五间屋,何勇见一间屋中有个大木床可以隐身,便耗子似的一头扎进床底下。我仍没头没脑地向前猛闯,到了尽头才明白,那边的门已经封死了,根本出不去。没有窗户没有门,我急得在屋中团团转。东北虎向这边逼过来,钢鞭似的尾巴乱抽乱打,十分吓人。我与它相距不到10米。我瞥见了墙角放着的大松木酒桶。不禁突发奇想。那是用一整根粗达1米的红松木挖成的,里面盛着多半桶的高粱白,上面的盖儿封得很严,防止酒跑味儿,看来只有那里能容得下我了。我撬开盖儿,按住桶帮提腿缩身,钻进了酒桶。酒一激,冰凉刺骨。整个人进入后,酒还不满桶,我的脑袋正好可以露在外面。我倒着扣好盖儿用手紧拉盖把儿,一切听天由命吧。没过10秒钟,老虎就走过来了。酒味盖住了我的气味,它是闻不到我的。我能感觉到它在屋里乱嗅一通,大概在寻找雌虎,而雌虎压根就不在这里。突然,老虎凑到了酒桶边,用爪子挠起桶盖来,只听嚓嚓作响,我吓得瑟瑟发抖。它见挠不开盖,有些性急,一拨,酒桶立即倒了。我暗叫倒霉,随着酒桶也一起倒了,顿觉天旋地转,酒液扑面而来,冲进口鼻,差点把我呛死。酒从盖缝中涌了出来,我能听见老虎好奇地舔了一下,可能认为味道不错吧,伸出舌头大口大口地吮吸起来。这酒的度数有60度,对于大块头的山大王来说,只是毛毛雨。老虎一气喝了约有十几斤,酒精终于在它身上起了点缓解怒火的作用。它低吼一声,转身向外走去。又过了半小时,我确信已无危险,才敢钻出来。我连冻带闷,快背过气去了。万幸的是何勇还活着,我俩相互打气,苦撑了一夜。
第二天场领导得知情况,大为震惊,处理好善后事宜后,决定立即把雌东北虎转移到山下,那里有坚固的铁笼子,戒备更森严。那天,我们十几个棒小伙子把装雌虎的大木笼抬到一辆车上,由3头牛拉着,向山下走去。一路上我们格外小心,严阵以待。下午4点多,天就快黑了,寒风呼啸,雪花乱飞。我们正在盘山道上艰难地行进,突然当头响起一声惊雷般的虎啸。我们立即放-,但根本没看清老虎在哪儿。老虎的动作太迅捷、强悍了,猛听咔吧一声巨响,一根木杠已被虎掌击断。两只虎咆哮数声,向山上蹿去。好半天,我们才敢从地上爬起来,好像刚做完一个噩梦,木笼已经空了,3头牛吓得瘫在地上,屁滚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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