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就读的那所大学管理极严,有一种沉闷的气氛,而在这沉闷之中却有一个小团体异常活跃,那就是由我、昕阳、浩哲和雪晨组成的乐队——“快乐如风”。我是鼓手,昕阳和浩哲分别是吉他手和贝斯手,雪晨是乐队中惟一的女孩,她担任键盘手。学校大大小小的演出中都有我们的身影,有时周末的晚上,我们会把设备搬到大操场上,对着空荡荡的天地高歌,这时便会有许多人围拢来同我们一起唱,气氛热烈而难忘。那些唱唱跳跳的日子过得很快,在毕业告别演出中,我们4个再次登台,演唱了BEYND的《逝去日子》,台下即将离校的学子唏嘘一片。
毕业后我们都留在这个城市找工作,这其中的原因我们心照不宣,因为雪晨留了下来。雪晨是那种你看上一眼便会心动的女孩,活泼开朗,钢琴弹得行云流水,歌喉婉转动听。她先是在几家大酒店弹钢琴,后来便自己办了一个音乐班,专教一些小学生弹琴唱歌,收入也不错。昕阳凭着出众的口才在一家电子器材公司谋得一份职务,由于他很有领导才能,所以很受上司赏识,事业蒸蒸日上。而我和浩哲却没那么幸运,几经周折,我在晚报社找了一份临时工作,暇余的时间便躲在城市边缘租来的小屋里没日没夜地写文章,对于我来说,这也许是惟一的出路了。浩哲混得更惨,接连碰壁之后,他放弃了找工作的念头,开始一心一意地复习功课准备考研,他常叹息着说:“没有能力的人才考研啊!”
我们4人散落在城市的4个方向,有着各自的事情去忙。每个周末我们都会聚在一起,像从前一样,海阔天空地高谈阔论,或即兴唱上几首新近流行的歌,这些情景都酷似在大学的校园中,可是在眉头心上,我们都有着一份无人觉察的沉重。天气晴好的日子,我们依然会去校园后面的小河边,就那么静静地坐着,听着校园里传出的欢声笑语,想想曾经的日子就那么流走了,华年不再,便唏嘘不已。每次聚会之后我都久久不能平静,雪晨的一颦一笑深印在我的心中,可我却不能对她表白这一份情感,因为现在的我根本无法给她幸福,而且我知道,浩哲也在暗恋着雪晨,而且暗恋得很苦。雪晨对我们3个每人都那么好,那份真诚的情意让我不忍心去想爱情,于是这份情感就随日子一起在心中积压起来。在这个简陋的小屋里,我写出了大量的文章,却很少发表出去,我失意到了极点。
一天深夜,昕阳给我打来传呼,让我速去和平派出所,我不知出了什么事,急忙赶了去,昕阳正在等我。原来浩哲喝醉酒在街上和人打架,被抓了进来。我和昕阳说尽好话,而且拿出了我们的毕业合影,指给他们看浩哲也在其中,他们这才相信浩哲不是地痞流氓,让我们带他走。在浩哲的住处,他依然醉着,含混不清地说着什么,然后大滴大滴地掉眼泪。浩哲平时不喝酒,啤酒喝上一杯脸都通红。我问昕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昕阳告诉我,浩哲每天晚上都步行穿过大半个城市去雪晨教琴的地方送她回住处,今晚他鼓足勇气表白了爱意,雪晨婉言拒绝,他便在一家小酒馆喝得酩酊大醉。我的心中忽然生起一种悲哀,我们的“快乐如风”组合还会存在吗?
周末的聚会中,浩哲说他考研复习功课忙,不能来了。我们3个在一起相对无言,想着各自的心事,雪晨也没有了往日欢快的笑容。沉默到最后,昕阳说:“我现在被任命为销售部经理,工作会越来越忙,以后我可能不能常来参加聚会了。”我和雪晨对望了一眼,忽然觉得心中有些什么东西破碎了。
那以后我们极少聚会,只是偶尔我去看看浩哲,他已从感情的挫折中走出来,正抓紧每一分钟时间复习功课。他家里每月给他寄生活费来,对此他总是备觉愧疚,说:“看看你们3个都能自己养活自己了,而我还依靠家里。”我便安慰他说等他考研成功一切都会好起来。雪晨来过我的小屋几次,每次她都帮我收拾乱糟糟的东西,然后坐在那里安静地读我写的那些文章,我的那些不见天日的文章她都是第一个读者。只是最后一次来,她神情恍惚的样子,坐在那里发呆。我就静静地看着她,心中涌动着一阵阵甜蜜蜜的伤感。直到送她走,我们也没有说一句话。我坐在灯下禁不住问自己:那个快乐如风的女孩到哪里去了?是不是生活可以给每一个人都带来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