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岁那年,钱友忠因突发隐球菌脑膜炎而永远失去了光明。他一度萎靡不振,甚至想要告别这个世界。
如今,46岁的钱友忠是一名自SHA干预热线的接线员。作为二级心理咨询师,他的工作是把那些想要踏入死亡之地的人,从生死边缘拉回到正常生活。想要自SHA的人,仿佛行走在黑暗中,苦苦寻觅一束带他们走出黑暗的光。钱友忠说:我非常理解那种感受,我就想成为那束光。有活着的理由,还应有活着的价值从钱友忠位于虹口区的家到浦东新区他的工作地点,有9公里。
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9公里的路不算什么;可是对于一位盲人来说,这是一件大费周折的事。每一次去热线工作,钱友忠都要提前一个半小时出门,或者让自己上高中的儿子陪同,或者请别人帮忙相送。希望24小时热线是上海首条24小时开通的自SHA干预公益热线,热线的所有工作人员都是志愿者。一间七八平方米的接线室内,摆着简单的桌椅,两部电话。钱友忠被搀扶着坐在其中一部电话前。他取出mp3,听了一会儿音乐,然后安静地坐在电话机前,等着铃声响起。说起他和这条自SHA干预热线的相遇,似乎冥冥之中早有安排。2001年,34岁的钱友忠是上海铁路局的一名工程师,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儿子刚刚4岁,上幼儿园小班。就在那一年的6月,厄运无声无息地降临。一天,他突然感到头疼,发起了低烧。起初他以为是感冒,就胡乱吃了些止疼片,没想到两个星期后,病情迅速发展到严重呕吐。他住进了医院,被确诊为隐球菌脑膜炎。医生说,这种病的发病率只有几十万分之一。因为多次昏迷,他被施行了颅内引流手术;但结果是,他保住了生命,却永远失去了光明。回忆起人生最低潮的那段时间,钱友忠说:我最难受的时候是第二次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时。第一次做完手术后,我还能看见我太太手里拿着的一本书的封面;可第二次做完手术,我什么都看不见了。2002年的大年三十,我出院回到了家。一进家门,我就和太太抱头痛哭了一场,连年夜饭也吃不下去。那时,他无数次地想到过死,想到以自SHA来逃避痛苦,但渐渐地,他发现自己还有活着的理由他有爱他的太太,还有可爱的儿子。除了这些,钱友忠觉得自己还应该有活着的价值。于是,他开始走出家门,教盲人学电脑、学英语。2005年,他参加了首届全国盲人心理咨询师远程培训,并于次年顺利通过了国家三级心理咨询师的职业资格考试。他当上了网络心理咨询师,义务在网上为来信求助的人释疑解惑,但很快,他发现自己在心理咨询业务方面存在很多不足。这促使他下决心参加了首届盲人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的远程培训。他获得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资质后,正好听说希望24小时热线招聘接线员,而他也符合条件,于是双方一拍即合。他成了热线唯一一位盲人接线员。不能说责备的话,劝善的话也不能说有一段时间,钱友忠的工作时间被安排在晚上10点至次日上午8点。
对于想要自SHA的人来说,这是最危险的一个时段。万籁俱寂的夜晚,大多数人正在酣睡,却有那么一些人,内心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与煎熬。在经过一番心理冲突后,他们决定轻生。而其中的一些人,在计划实施前或实施中,会想起打这个自SHA干预热线。一晚上少的时候会接到三四个电话,多的时候要接十几个,接完电话有时候人真是筋疲力尽。钱友忠说,因为这和一般的心理咨询不同,它毕竟关系到一个人的生死。比如,对要自SHA的人不能说责备式的话。因为想自SHA的人通常心理很脆弱,自尊心很强,敏感、自卑,经受不住进一步的责备。质疑、为难、低估的话也很容易让自SHA者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再比如,劝善式的话也不能说。这个世界是美好的,还有很多美好的事等你去做,你还有机会,你还年轻。这样的话不能说。因为有自SHA念头的人,已经经历了整个事件的演变过程,人际关系几乎都切断了。他们和社会是对立的,在他们心里有两个世界,一个是我,另一个是地球、宇宙。他们认为我的存在对世界是无足轻重的,既然我活得那么痛苦,就走吧。他们的心态非常特殊。钱友忠解释说。在自SHA危机干预的培训中,钱友忠学会了一种叫同步同理的自SHA干预技巧。即一个人在生气的时候,只有同步理解他,他的气才会消掉;一个人悲伤的时候,跟他一起悲伤,他的悲伤才会消失。接线员要做他证,而不要把自己的价值观放进去互证。跟对方谈自己的人生经验,是没有任何意义的。钱友忠最佩服的人是林昆辉。作为台湾自SHA防治协会的秘书长,他不但在上海发起并成立了这条24小时自SHA干预热线,还亲自为每一位志愿者授课,进行自SHA危机干预的培训。他的很多理念在钱友忠听来是全新的,甚至是颠覆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