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美好的爱情,人们常用的一个词是“般配”,同时把对方叫做“对的人”,你是风儿我是沙,你是闰土我是猹,你是曲奇我是渣,古老的半导体收音机能接收到对方的电台,不仅播放着自己喜欢的节目,而且对方也在收听着你。所以追求爱情很大程度上变成了一个寻找“对的人”的过程,大概因为除去外星人和人兽恋,地球上还有70亿,每年都有人被陨石砸中,那么也一定有频率相同的人能和我共振。
不仅如此,我们还接受了影视小说对爱情的设定。苦情戏说的是两人经历种种磨难发现对方是“对的人”,然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爱情戏说的是两人一开始就是对的人,然后接下来告诉观众他们为什么是对的人。这些文化对处于青春朦胧期的善男信女产生了巨大的冲击,图片,小说,影视反复的告诉你,这才是甜蜜的爱情。谈恋爱时该吃什么,该干什么,该穿什么,如何弯下腰系鞋带,哪怕对方的鞋没有鞋带,最后你觉得爱情就是这个样子,恋爱就是这种形态,你也需要经历主人公的经历,感受主人公的感受,似乎这才叫浪漫和温馨。
很多人都把爱情当做了一个对象问题,好像找到一个好的对象,自己也能爱得轰轰烈烈,活得潇潇洒洒了。弗洛姆(Erich Fromm)在爱的艺术(The Art Of Loving)中对此进行了批判,他说,爱不是一个对象问题,而是一个能力问题。把爱情当做寻找一个合适的对象类似于自由市场的交换,讲究的是彼此的匹配程度,造成的一个后果就是人们更希望自己具备对异性的吸引力(attraction),追求falling in love,而不是being in love.
马克思(K.H.Marx,就是中-国群众所熟知的那个马克思)曾说,一个人只有具备审美能力,才能在艺术中获得享受。弗洛姆之所以强调爱的能力问题,不是指向别人,而是指向自己,你给她雨天打伞,早上送餐,不是为了更好地服务别人,吸引别人,而是愉悦自己。
我们都知道,爱情不是等来的,必须发出某些信号来证明自己的频率。但我们对“对的人”定义非常模糊,“对的人”一般依靠于自己的主观感觉,感觉合适那就是“对的人”,并没有一个客观的标准。可是很多人的感觉能力都被影视文化所标准化了,对浪漫和温馨的定义已经被改变,不去用自己的心灵去触摸,而是靠一把尺子去丈量,把不符合标准的过程视为没有激情。还有很多人安身于自己的宿命,知道结果很难改变,转而改变自己的态度,不断告诉自己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就是“对的人”,因为不这样说服自己,那就会很痛苦。削足适履的后果就是,能把一切人变成“对的人”。
我们也就明白了,“对的人”不是客观需要寻找的,而是自己定义出来的,就好比,神说要有光,那就有了光。
而缺乏爱的能力的人,恐怕很难“找到”那个“对的人”,一个画家对着美丽的模特画出了罗玉凤,一个厨子把精贵的食材做成了英国菜,用糟糕的能力解读一个美好的原本,照样screw it up!
张爱玲奶奶说过一句被无数文青追捧的话:爱就是不问值不值得。很多人对这句话的解读真是让我蛋疼心碎,因为人们都忙着寻找那个“可以让自己不问值不值得”的人去了,失败了还以为是自己没有找到,内心强大到了寸草不生的地步。其实张奶奶这句话的关键在于,你是否拥有“不问值不值得”的勇气和能力,如果没有,你就是爱上一只蟑螂,它也不会来你那荒凉的草原。
寒风凛冽,不要昂着头去睥睨一切,不要把别人当成猎物去收罗,更不要用寻找“对的人”来救赎自己爱的能力的匮乏,幸福比较琐碎,要低着头去建设和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