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我的眼睛。”她语气平缓,声音怨怼,双眸含水,定定地看着我。
小巧的鼻子,黑黑的眼睛,不大,却很有神,眼角上好似有什么东西,离的有些远,我不看不清。
我很奇怪,这是我第一次看清他人的脸,不,应该说是这个世界。
“你的眼睛?不是在你身上吗?”我有些奇怪,指了指她的眼睛。
对她的控诉虽然很疑惑,但初次看清世界的喜悦很快占据了我全部内心,我抬眼打量四周,目光有些贪恋,幼时被医生诊断为真菌性角膜炎,自此在我眼前晃动的便是模糊的影子。
桌子上有一面镜子,我想去看看我究竟长得是什么样子,不是借助双手去摸索,而是借助眼睛,我的双眼。
就在我刚要触碰到镜子的时刻,她唰的一下来的我面前,犹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对,悄无生息。
“你……”我惊讶万分,却只能吐出一个字,便再不能言语,因为我看到她的眼睛是两只黑漆漆的洞,眼角模糊的东西是……是血!
以前我从来没有那么清晰地看到过人脸,这次看到,却是那么恐怖。
我急急地后退,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椅子上,跌坐在地上,想动却突然动不了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你……你,别过来,别过来。”我挥舞着手臂,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强大一点,我想闭上眼睛,不去看她恐怖的脸,可是我又不敢闭上眼睛。
只能慢慢地看着她缓缓地像我飘来,长长的头发,黑漆漆的眼洞,没有眼睛,却能准确地一步一步朝我逼近……
“小乐,醒醒,醒醒。”突然有人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胡乱地挣扎,却挣扎不开,“别过来,别过来。”
“小乐小乐,醒醒,又做噩梦了吗?”母亲温柔的话语将我唤醒。
我坐起身来,周围却是漆黑一片,我试着睁开眼睛 却什么也看不到。
原来是一场梦啊,怪不得我能看到,我苦笑了一声,身上已被汗水浸湿,后背却感到凉嗖嗖的。
“妈妈,我没事。”察觉到刚才是做梦,我无力地躺到床上,想到在梦里那个女孩问我要眼睛,呵,眼睛,我把眼睛给你,你要不要?
我抬手抚上眼睛,却被厚厚的纱布挡住,噢,刚做完手术,从小到大,类似的手术我已做过无数次,对此早已习惯。
一个月前,因角膜感染严重,医生几乎就给我下了终生失明的通知,模糊的视线中,我看到母亲低了下了头,我猜测她是在擦眼角的泪珠,而父亲摸出打火机,火舌摇曳,碰了几次也没有吻到烟头,难道父亲跟我一样眼睛不好使了吗?
只怕以后我连这样的的黑影也看不见了吧。
谁曾想,我竟然等到了角膜捐献,不知道具体的细节,我只记得护士将我推进了手术室,我迷糊地看到戴着蓝色口罩的医生拿着针管,问我害怕吗?
然后我就失去了意识。
等我醒来,却陷入一片黑暗,想要睁眼,却发现眼睛已经被缠上了厚厚的绷带,我摸了摸,棉质的触感,许是空调开的低了,凉凉的。
早已有人按住了我的手,“小乐乖,不要碰,等拆线了就好了。”
母亲温柔的声音阻止了我,其实拆不拆线又有什么区别,我本就模糊的视力也只能能勉强视物而已,我早就已经习惯黑暗的世界,倒是母亲觉得我受苦了,不住的落泪。
“好了好了,别哭了,闺女这不好好的吗?”见母亲哭,父亲满是不耐,连忙打断目前,对着我道,“小乐乖,等拆线了你就能看见了。”
母亲虽是这样说,我却是不信的,从小到大,类似的话她说了无数次,每一次骗我做手术都会这样给我说,唯一不同的是告诉我这次更换了眼角膜。
我把这当成是母亲安慰我的话语,点了点头,却没有往心里去。
纱布一圈圈被揭开,白色的光线渐渐进入视线,好像阳光的味道,我不由得眯起了眼。
慢慢睁开眼睛,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后面是我的父母,这是我第一次看清这个世界,看清我的亲人,哪怕他们跟我生活了十几年,他们在我眼里一直都是模糊的影子。
“手术很成功,可以出院了,定期来复查一下就好。”医生交代完便离开了。
“小乐,你感觉怎么样?”母亲走上前,摸着我的眼睛道,小心翼翼,似是不敢触碰。
初次看清这个世界,我微微眯起的眼没有注意到母亲眼角一闪而过的担忧。
一周后,我走在街头,还对我能看清这个世界感到不可思议。
一个穿着轮滑鞋的小男孩坐在路边哭泣,周围人来人往,却没有人注意到他。
“小弟弟,我送你回家好不好?”我走上前,想要扶起他。
他正哭泣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似是很惊奇。
我看到他的胳膊上一片红红的血迹,应
该是不小心摔伤了,上前一步,打算拉起他。
我还未碰到他,他已经爬起来,哭着跑开了。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前面围了一圈人,等到我挤进去的时候,我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那里一个穿着讲究的妇人抱着一个孩子失声痛哭,她的怀里俨然就是刚才那个小男孩,早已没有生息。
耳边仿佛还回荡着小男孩的哭声……
一定是哪里不对劲,我扒开人群跑了出去。
“我早说不让你用她的角膜,法师都说了不吉利。”父亲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
“只要小乐能好,我做什么都愿意。”虽然声音很强硬,我还能能听出母亲的害怕,是出什么事了吗?
“小乐……”我推门进去,刚好看到母亲抱着一摞纸出来,慌乱中,纸片洒落在地。
我看到上面赫然写着——还我的眼睛!
“还 我 的 眼 睛 !”我听到她一字一顿地说,母亲这时也瘫倒在地,我去扶她,我看到她伸手竟要来挖我的眼睛,父亲急忙过来抱住了母亲。
“还我的眼睛……”我又听到了。
作者寄语:作者清心,我蛮喜欢这个作者的,写得虽然不咋地,我们关系也不算太好,可是他就是随和平易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