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篱有菊,开在古人的诗词里,隔着千年光阴,依然芬芳无限。先有陶渊明吟出: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后有李清照的:不如随分尊前醉,莫负东篱菊蕊黄。而诗人白居易也感慨吟出:耐寒唯有东篱菊,金粟初开晓更清。
古人为何钟情于东篱之菊呢?细细想来,朝阳升起时,恰恰照在东边篱笆墙下,阳光温暖,菊开得意,纵然是九月微凉,却花韵悠扬。于是东篱菊花,绽放在每一首诗词里。
儿时,住在乡村,南园里种有菊花。当繁花开遍枝叶凋零时,菊花却恣意绽放。那时,菊花只有黄色,大朵大朵吐着芬芳,爷爷钟情于菊花,但并不像古人那般风雅。
菊花盛开时,爷爷不以为意。菊花枯萎凋零时,爷爷才紧张起来。取一张苇席,铺在菊花丛下,菊花瓣落在苇席上,爷爷小心收起来,放在背阳光的地方晾晒。而在晾晒过程中,总会引来许多小虫子,于是,驱赶小虫子的重任,就落在我头上。
每天,我都要挥舞着大蒲扇,与小虫子周旋,然后看着鲜活的菊花瓣,一点点风干直至枯萎。爷爷将菊花瓣放入布袋里,挂在房梁上,一半用来泡菊花酒,一半用来做菊花茶。
古人虽钟情于菊花,也只是站在篱笆前赏花吟诗,而爷爷却物尽其用,比古人更懂菊花。否则,菊花便只能零落成泥,即使香如故,却再无美感可言。
冬季里,大雪纷飞。爷爷坐在火炉前,温一壶菊花酒,敲一枚咸鸭蛋,清贫的日子,在酒香中变得有滋有味。偶尔会有客人来,爷爷就会沏上一杯菊花茶,淡黄色菊花瓣在水中曼妙起舞,而茶香渐渐弥漫开来,空气里飘逸着俗世里的温暖。
有位女友爱菊,整幢阳台被菊花占领,每到春暖花开时,遥望别人家阳台都是繁花簇簇,而她的菊花枝叶葱翠,迟迟不肯绽放娇颜。我劝她再种些别的花卉点缀空间,她却独守着菊花。
九月里,菊花次第绽放,红黄紫三色,蓬勃开满阳台。别样风景,是耐得寂寞方能拥有,而菊花品性,亦如执著的女友。女友是位教师,兢兢业业教课,对评职晋级没有任何兴趣,即使工作突出面临提拔机会,她也是毫不犹豫地拒绝。女友说,只有和孩子们在一起才觉得踏实。有友如菊,也是一种幸福。
菊花耐寒,世人皆知,而野生菊花,更是不惧霜雪。
有一年,去山里朋友家小住。正是十月天,山里飘着薄薄的雪花。山坡上,雪花覆盖着一簇簇盛开的野菊花,菊花黄如金,雪花白如云,交相辉映,赏心悦目。朋友遗憾地说:野菊花虽美,却移栽不得。因花性豁达,且喜风雪浸染,才更显卓尔不群。如此美景,并不常见。于是拍照留念,欣喜不已。
每年菊花展,总是要挤着去观赏的。展厅里摆满菊花,令人目不暇接。菊花花色斑斓,花形也是千奇百怪。但是,经过修剪的菊花虽然美艳,总觉得多些浮华,缺些灵气,不如篱笆墙下的菊花朴实自然。如果古代诗人们穿越而来,且徜徉其中,怕也吟不出绝世佳句来。
菊花淡然绽放,不仅供人观赏,还有着极其珍贵的用价值。儿时,曾患有眼疾,爷爷将菊花摘下来,放在泥罐里熬汤给我喝,虽然味道不是很好,但几天之后,眼疾却痊愈。后来在书里读到,用菊花治眼疾,古来有之。
问篱边黄菊,知为谁开?诗人秦观仕途坎坷,无限惆怅,于风中独立篱笆前,问菊为谁开?菊花虽无语,但风送花香,菊香飘满衣袖,便是最好的回答了。
菊花是朴素温馨的,于百花凋零之后,独傲霜天,以清幽淡雅之姿容,浓郁芬芳之花香,为荒凉之秋增添亮丽色彩。
东篱有菊,芳华绝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