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入冬后,民工荒波及我住的小区,有段时间保安严重不足,物业负责人说很快会来一批大学生当保安。我有些疑惑,对方笑了,说是临时的,趁放寒假来干两个月。
二三十个大学生果然在新年前几天到了,我住的楼里分配了两个。两个年轻人一个高胖,一个矮瘦;一个爱说爱笑,一个性情腼腆。路过前厅,我有时会停下来说说话,问问他们的情况。
两人的家均在河北。高胖的小伙子家住县城,之所以出来打工是因为还有一个也上大学的妹妹。瘦些的小伙子家在唐山地区农村,独子,刚开始说想来北京打工,全家人一致反对,说再穷也得过个团圆年。但年轻人很坚持,说早在上大学前,一直在县城打工的父母已攒够了给他上大学的几万块钱。但上学不光是付学费。到这儿当两个月保安,能挣两千多块钱,起码把一个学期的生活费挣下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眼看到了农历春节。我问年轻入春节回不回家,胖一点的说已找好了替班,可抽出一天回家看看。瘦一点的说想来想去还是算了。我说唐山那么近,至少抽一天时问,也算和家人团聚了。家中只你一个独子,爷爷奶奶会多想你!年轻人迟疑了一下,说还是不回去了,坐火车得花不少钱呢!我随口问:到唐山的火车票多少钱?他回答:48块!
除夕的夜晚,京城的夜空火光闪闪,硝烟弥漫。我问值勤的大学生保安烟花好不好看,他说好看,又说这一晚得烧掉多少钱,太可惜了。这是一个外乡年轻人面对灿烂烟花的真实感受:眼前几百元甚至上千元一个的礼花在瞬间灰飞烟灭;而区区48元就拦住了这个年轻人思乡的脚步。
两个年轻人是在正月十五站完最后一班岗后离开的。在北京的两个月,他们远离家人度过了两个最重要的节日。我告诉他们,在同样的年龄,我也曾背井离乡到农村插队,也曾在农历春节想念远方的亲人。感受到我的善意,年轻人说,再过两年他们就毕业了,盼着那时能找个好工作,离家远一点都没啥,关键是要多挣点钱。
送走这批大学生后,小区又来了新的保安,其中有一位刚刚辍学的大学生。他因家境贫寒,看到这么多大学生毕业后找不到工作,觉得与其这样,不如趁早放弃学业。
近日看一位学者访谈,说起上世纪八十年代热血沸腾的改革梦想,其中一段话给人印象深刻:我们那时都以为改革会带来幸福。的确,改革使国家经济强大,财富增加;但没有料到的是,那些承载着我们梦想和希望的孩子今天很多成了蚁族。而这,是需要深刻反思的。
希望这两个大学生毕业后不要沦为新的蚁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