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大学时,学校后街有一间多情楼。不知情的人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无一例外地都会想入非非。其实所谓多情楼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饭馆而已,因为沾了附近几所学校的光,生意一度十分红火,甚至被我们称为编外食堂。
我刚进大学时,曾努力地把自己乔装成一个拼命三郎,每天晚上去教室上自习,有口无心地念书念到十一点,不到熄灯决不罢休。饿了,就和同学一块上多情楼宵夜。饭馆做的都是小本生意,洋洋洒洒来了一大帮人,每人点一盘炒饭,结账时至多才三十来块钱。多情楼的老板虽然总是对我们笑脸相迎,骨子里却一定在骂:这帮该死的学生仔!
班里的每个男生有了女朋友,都要请大家去多情楼聚餐。每聚必喝酒,一喝必有人醉成烂泥。一次为一个同学过生日,当时他正好与女朋友分手不久,几杯啤酒下肚,立马就醉了。当大伙跌跌撞撞地走出多情楼时,那同学突然蹲在地上,哇地一声号啕大哭起来。在那种寂静的夜空下,一大帮意乱情迷的人围在马路中央听一个人撕心裂肺地哭,气氛一下子变得不可收拾。最后的结局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惺惺相惜哭成一团。如今回想起来,那天晚上的义举简直莫名其妙到了极点,这件事也成了我们青涩年代中的一大耻辱。
后来,多情楼被人拆掉了,原因是附近又涌现出了好几家饭馆,彼此之间互相抢夺学生客源,竞争相当惨烈。留下过很多故事的多情楼抵挡不过,黯然地从后街消失了。
那个时候,我们也已升到高年级,大家都在忙着打工赚钱、到校外租房子住、写论文、找工作,少有聚在一起的时候,渐渐地,与那条后街也疏远了起来。
后来,北京市对以脏乱闻名的魏公村地区进行了大规模的危改。一年后,当我再次来到后街,这里已经成了一大片整齐的居民小区,小区门口立着一个漂亮的牌楼,上面写着:魏公村社区。我的同学此时也都已经散落到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开始了事业的打拼。我独自留在了熟悉的校园里,继续我那平淡的生活。
前两天给学生做会话练习,有人说到下个月班里有同学过生日,我好奇地问他们准备在哪里庆祝,他们回答说,在恭王府。什么?恭王府?!这帮小孩真是厉害啊!
其实我是无意怀旧的,只是这两天萧瑟的北风一起,突然有点想念我的那些老同学。如果此时他们也能想起过去的大学时光,那我就不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