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搬到新泽西海边那栋老旧小屋时,我在廊檐下栽了一株忍冬。它长得极快,几年就爬上并覆盖了大片屋顶。纵横交错的藤蔓枝叶,从栏杆到屋檐织成了一幅帷幕。春夏之交,花期很长,老远都闻得见清淡的幽香。
那年在廊檐下,我发现了一个知更鸟的窝,很精致。里面有两个橄榄大小的蛋,翠绿色,点缀着一些大小不同、带着金色的黑点,很美。经常地,有一只鸟在里面孵蛋,另一只鸟出去找吃食,时不时回来喂它。有时候也一起飞走,丢下两只蛋,在春天的阳光里晒着。我们非常庆幸,有了这两个可爱的邻居。
不幸的是,这个窝的位置,恰恰在廊檐的正下方。一旦下雨,檐溜如注,纵不冲散,也会泡烂,更不用说在里面孵蛋了。海边林带,多风多雨,迟早要来。我趁它们不在,把鸟窝所在的那一丛藤蔓,稍稍拉了一拉,绑在靠里面的粗枝上,使鸟窝离开了廊檐大约三厘米。
我干得非常小心,枝叶的向背,都力求保持原样。鸟窝端正稳当如初,连里面的蛋都没有丝毫滚动。
但是鸟儿回来,不像往常那样直接飞进窝里,而是停在离窝不远的枝丫上,侧着头朝窝里看。一会儿跳上另一根枝丫,从另一边侧着头朝窝里看,看一看窝里,又看一看四周。显然是发现了变化,相信变化就是危险。就这样,两只小鸟绕着窝,上下左右跳跃,很久很久,都不敢进去。
终于,呼啦一声,同时飞走了,从此再没回来。
记得有谁,好像是尼采说过,信仰掩盖真理,甚于谎言。如果世俗一些,把迷信、成见、经验主义之类都纳入广义的信仰范畴,起码这两只鸟儿,还有我,可以为此做证。